第 5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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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 章
手機鈴聲猝然響起，在濃黑的夜裏宛如一雙極其有力的大手，將裴思存從睡夢中一把扯起。
秦樾緊跟著翻了個身，手忙腳亂地坐起來，往聲源處掃視了一眼，瞇著眼不耐煩道：“誰啊大半夜的打電話……”
裴思存並沒有搭理他，掀開被子抓起手機徑直到陽臺上去了。
秦樾揉著眼一看鬧鐘，淩晨四點二十，距離兩人睡下的時間不過兩小時，他更是一肚子氣，三步並作兩步沖出去——到底是哪個不識好歹的，打斷他摟著裴思存繼續做春宵好夢！
陽臺的磨砂玻璃門關的緊緊的，站在裏面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形，能看出來是背對著門，只是聽不清說了什麽。
秦樾一把拉開門，淩晨的天光灑進臥室地板，裴思存的影子模糊而頎長。
裴思存從容地低頭轉身，在秦樾過來之前按斷了電話，相當流利地刪除了通話記錄，然後他擡頭：“你幹嘛？”
表情茫然的恰到好處，秦樾沒看見他那一連串動作，不疑有他，但還是隨口問了句：“誰啊？”
“一個同學，實驗遇到點問題，馬上要提交了，不得已找我問問。”
“哦……”
其實如果秦樾尚存一絲清醒的話，他是不會聽不出來裴思存話中的異樣的，只可惜這天晚上他喝了不少酒，又折騰裴思存到半夜，頭腦實在有點發昏，一時也就沒多問。
裴思存暗暗地吐出口氣，走進臥室反手關上陽臺門，秦樾緊跟著大步過來，從身後摟住他，“靠，困死了，你哪個同學？真他娘的沒眼色，大半夜打什麽電話……”
裴思存似有似無地應了一聲，慢慢掰開秦樾的手，“睡吧。”
秦樾是個神經大條的人，一看裴思存這溫聲細語的模樣心裏別提多高興了，真是一點也不多想，抱著裴思存倒頭就睡，不一會就鼾聲連天。
裴思存翻了個身，目光落在厚重的窗簾上，微弱的晨光透過密實的布料，照得他的眼睛格外的亮，似乎在泛著水光一般。
這時手機屏幕猝然亮起，在昏黑的臥室裏刺眼的光線觸目驚心。
上面是一條剛發來的消息——“費用已繳納，病人剛進手術室。”
裴思存側躺著，他的深黑色的眼睛久久盯著屏幕，直到被刺得酸痛也毫無察覺。
過了半晌，他才慢慢回覆到：“有勞了，改天我請王哥吃飯。”
消息回覆的很快，看樣子對面那人應該一直盯著手機，或許是正陪在手術室外的原因。
“說什麽見外話。”那人客氣到，“我這不過是順手的事，就是你老師的住院費醫藥費都還欠點，術後估計還有不少費用，你能周轉得過來嗎？”
——“如果周轉不過來，我倒是有個想法，你考慮考慮？”
裴思存的眉心若有似無的蹙起來，長而彎的睫毛在他的臉頰上打下濃重的陰影，看上去有些許慎重而嚴肅的意味。
說起來裴思存與這位王啟的相熟過程，那完全是因為一個意外。
兩年前他剛考到津寧時，經人介紹在一家互聯網公司做實習，王啟就是這家公司的年輕總裁。
王啟是津寧本地人，家境殷實，跟裴思存這種傳統意義上的學霸完全不同，他的成就可能更來自於父母有力的托舉和獨到的眼光，跟津寧本地的富N代們一樣，走著條條大路通羅馬的陽關大道，年紀輕輕就大有所為。
不過這些富家子弟難免遭人惦記，被人綁架勒索當肉票做威脅幾乎無可避免。
王啟剛從新加坡回來，一個人來去慣了，身邊根本不帶一個人，開著豪車招搖過市，渾身上下都是全球限量款，臉上寫著老子有的是錢都來搶劫我幾個金光閃閃的大字，結果就非常顯眼的引起了某些人的註意。
那是一個極其尋常的晚上，王——集萬千目光於一身一旦出事立馬引起一個階層密切關註的獨子——啟，非常倒黴的遇到了一群歹人。
之所以是一群而不是幾個，完全是因為這些人動手前細致觀察過王啟一段時間，發現這個大少爺有著和其他富家子弟一樣令人不爽的生活習慣——健身，還有著和其他富家子弟一樣令人咬牙的教育——從小學習各種防身術，以至於他一挑十不在話下，跟他動手基本等於自討苦吃。
但是這群歹人們是非常走運的，他們苦苦跟蹤了一段時間後，終於有了下手的機會，再加上他們行動力還算可以，規劃也算得上周密，因此整場綁架進行的出乎意料的順利。
唯一的意外是，他們綁來了兩個人，除了王啟這個目標外，還有一個同行的裴思存。
兩人就這樣被五花大綁著扔在陰暗的倉庫裏，背靠著背頭挨著頭，動作堪稱對稱整齊。
歹人們都有些手忙腳亂，隨便撕了兩條布把兩人眼睛蒙上，互相商量了一會就開始逼王啟打電話要錢，要四百萬。
王啟非常乖順的把話轉述給他正在開會的爹，笑著說人家說了不準報警，趕緊把錢送來，緊接著電話啪一聲就讓歹人掛了。
這是不知是哪個人沒事找事踢了王啟一腳，嘴裏罵罵咧咧到：“呸！老子生平最看不起你們這些公子哥，仗著家裏有幾個錢就覺得自己是天王老子啦，今兒不還是落到老子手裏？等著吧，老子讓你好好吃點苦頭，關你個七八天的……”
那人話還沒數完，裴思存立刻就感到王啟的脊背緊繃起來，如果不是因為被捆著的原因，他猜王啟大概會立刻沖出去給那人狠狠來上一拳頭。
周圍幾個男人哄笑起來，都七嘴八舌道：“對！看這公子哥渾身上下一身名牌貨的裝B樣子，看看這頭發油裏油氣的，還不是仗著爹媽！老子今兒就教教他做人，以後給老子低調點！”
兩人被綁到現在，王啟除了有點滿不在乎之外，更多的就是順從，可以說絲毫沒有得罪這群人的地方，他們的惡意完全是空穴來風，若是肯好好拿了錢放人，那一切都好說，若真是要讓王啟吃苦頭，那事情會發展成什麽樣，可就不得而知了。
只聽一陣雜亂的腳步聲，銹鐵門“喀拉”一聲，透過粗糙的黑布，勉強看得到周圍更加陰暗昏沈，大概是大門被關上的緣故。
被綁著的姿勢讓裴思存覺得很不舒服，他微微動了動，只聽身後王啟微微笑了一下，竟然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怒意，心平氣和地說：“你靠我身上唄，剛才我一直靠著你，現在換你靠我。”
說著王啟竟真的往前俯身，裴思存本來沒打算靠著他，但因為繩子的限制卻也不由得靠過去了，一時間輕松了不少。
黑布蒙著雙眼，庫房裏光線相當微弱，裴思存靠著王啟，同時透過布料打量著四周。沒一會他就有點洩氣，周圍雖然安靜，但是影影綽綽，根本看不出是否有人，有多少人。
這顯然是個廢棄的倉庫，空氣裏浮動著不少灰塵，裴思存狠狠咳嗽了幾聲，身體不由得伏下來，緩了一口氣張口到：“王總，你家裏人什麽時候過來啊？我晚飯還沒吃，這會有點低血糖啊。”
王啟正在思考怎麽脫離束縛，他本來沒打算和那群人硬剛，可是對方居然變本加厲，他有點忍不了了，但是又無可奈何。
突然他感到自己的手被裴思存緊緊抓住，接著有冰涼的指尖在他的掌心慢慢劃動著，寫下了幾個字！
“低血糖？你行不行啊！再試著堅持一下！”王啟噗嗤一聲笑了，反手握住裴思存，同時用食指迅速點了兩下做示意。
裴思存的動作竟出人意料的快，話音剛落，王啟就感到胳膊上捆著的繩子猛的一松，緊接著眼前一亮，黑布被裴思存一把扯下扔到腳邊！
兩人都不耽誤，立刻站起身環顧四周，出乎意料的是倉庫裏空蕩極了，竟然連一個人的身影都沒有！
這群人居然真的這麽大意！
大鐵門是虛掩的，門縫裏有光線灑進來，看亮度大概是車前大燈。
“能打嗎？”王啟看了裴思存一眼，用口型問道。裴思存面無表情，只是點了點頭。
後來的一切就水到渠成了，那群人顯然沒有任何經驗，兩人你一拳我一腳，不為打贏只為脫身，十幾分鐘就搶過車開到大路上了。
“下次千萬不能到這種地方喝酒了，”王啟自我反省到：“頭昏腦脹的沒反應過來，差點丟小命！”
裴思存靠在副駕上沒說話，陰影打在他的側臉上，顯現出一段非常沈靜的弧度，好看異常。王啟簡直不能把這張臉跟剛才狠絕利落的身影聯系起來，他長舒一口氣，然後笑了。
“身手不錯嘛，不過你也夠點背的，怎麽偏我秘書請假，你來接我的時候遇上這檔子事呢！——怎麽不說話？”
裴思存微微偏過頭。他臉色蒼白如紙，目光盯在王啟臉上，半晌才無奈道：“低血糖——附近有飯店嗎？”
王啟滿臉歉意哈哈一笑，迅速掛擋開車。
這件事說起來也算是上下屬之間的一個小插曲，但是王啟似乎不這麽認為，從那天晚上以後，他就開始額外關註起裴思存這個人，最後甚至以看中他的特殊才能為由，極力挽留他為自己工作。
可惜裴思存學業任務繁忙，這件事不了了之，不過兩人還是留了彼此的聯系方式，時不時聯系一下。
準確來說，起初是王啟時不時單方面聯系裴思存。
直到大一末，裴思存的養母來到津寧，秦樾出現以後，這種聯系才由王啟的獨奏變成了兩個人的你來我往。
不過王啟不知道裴思存聯系他的實際原因，更不知道裴思存身邊存在有秦樾這個人。
這些都是後話。但看王啟現在的意思，裴思存大概知道他是要幹什麽了。
手機屏幕慢慢暗了下去，就在熄滅的前一秒，又一條消息彈了出來。
——“小裴啊，不如你還是回來升達工作吧？現在你學業為重，上班時間暫時不固定，有空就來，有事就走，工資就按實習期的兩倍來。這樣一可減輕些壓力，二可幫王哥些忙，你說是不是？”
“王哥你太看得起我了，”裴思存默默嘆了口氣，客套地拒絕著：“我都快兩年年沒接觸過您的那些事務了，有些方面實在是心有餘力不足，現在過去不過是添亂罷了。”
“王哥相信你的能力，不了解的可以學習嘛！”
消息一條一條接連彈出，絲毫不給裴思存拒絕的餘地。
“這可不是特殊優待你，只是大力留才啊。小裴你考慮考慮，如果你肯來，王哥一定大力培養你。將來畢業了也不必再去競爭崗位，憑你這些年在升達的經驗，最起碼也可做個項目經理，前途一片光明，何樂而不為呢？”
裴思存抿起嘴唇，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。
王啟給出的條件的確誘人，並且恰到好處地考慮了他此時的困境，他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，只是——
裴思存按滅手機，扭頭看了看秦樾。
秦樾這樣霸道的一個人，只要看上了誰，用盡手段千方百計也要把人留在自己身邊，裴思存就是那個被他看上的倒黴蛋，秦樾將他緊緊咬住，牙口咬斷也不肯松開。
如果秦樾發現了自己養母的存在，會怎麽樣呢？肯定會以她為要挾，逼自己做更多難以接受的事情吧。
裴思存不敢繼續想下去，他微不可察地打了個哆嗦，這時秦樾突然動了一下，胳膊一下子擡起來緊緊抱住裴思存，整個人熱烘烘的貼了過來。
“……寶貝兒，老子真是……離不開你了！”
霎時間裴思存整個人都有些僵硬，然後他立刻就發現秦樾是在說夢話，因為他只模模糊糊地念叨了那麽一句，緊接著就又鼾聲大起，陷入了更深的夢鄉。
過了好一會，裴思存再次打開手機，還是剛才的那個界面，只是最下面多出了一條新消息——
“不必著急，你考慮好給我答覆，我等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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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樾緊跟著翻了個身，手忙腳亂地坐起來，往聲源處掃視了一眼，瞇著眼不耐煩道：“誰啊大半夜的打電話……”
裴思存並沒有搭理他，掀開被子抓起手機徑直到陽臺上去了。
秦樾揉著眼一看鬧鐘，淩晨四點二十，距離兩人睡下的時間不過兩小時，他更是一肚子氣，三步並作兩步沖出去——到底是哪個不識好歹的，打斷他摟著裴思存繼續做春宵好夢！
陽臺的磨砂玻璃門關的緊緊的，站在裏面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形，能看出來是背對著門，只是聽不清說了什麽。
秦樾一把拉開門，淩晨的天光灑進臥室地板，裴思存的影子模糊而頎長。
裴思存從容地低頭轉身，在秦樾過來之前按斷了電話，相當流利地刪除了通話記錄，然後他擡頭：“你幹嘛？”
表情茫然的恰到好處，秦樾沒看見他那一連串動作，不疑有他，但還是隨口問了句：“誰啊？”
“一個同學，實驗遇到點問題，馬上要提交了，不得已找我問問。”
“哦……”
其實如果秦樾尚存一絲清醒的話，他是不會聽不出來裴思存話中的異樣的，只可惜這天晚上他喝了不少酒，又折騰裴思存到半夜，頭腦實在有點發昏，一時也就沒多問。
裴思存暗暗地吐出口氣，走進臥室反手關上陽臺門，秦樾緊跟著大步過來，從身後摟住他，“靠，困死了，你哪個同學？真他娘的沒眼色，大半夜打什麽電話……”
裴思存似有似無地應了一聲，慢慢掰開秦樾的手，“睡吧。”
秦樾是個神經大條的人，一看裴思存這溫聲細語的模樣心裏別提多高興了，真是一點也不多想，抱著裴思存倒頭就睡，不一會就鼾聲連天。
裴思存翻了個身，目光落在厚重的窗簾上，微弱的晨光透過密實的布料，照得他的眼睛格外的亮，似乎在泛著水光一般。
這時手機屏幕猝然亮起，在昏黑的臥室裏刺眼的光線觸目驚心。
上面是一條剛發來的消息——“費用已繳納，病人剛進手術室。”
裴思存側躺著，他的深黑色的眼睛久久盯著屏幕，直到被刺得酸痛也毫無察覺。
過了半晌，他才慢慢回覆到：“有勞了，改天我請王哥吃飯。”
消息回覆的很快，看樣子對面那人應該一直盯著手機，或許是正陪在手術室外的原因。
“說什麽見外話。”那人客氣到，“我這不過是順手的事，就是你老師的住院費醫藥費都還欠點，術後估計還有不少費用，你能周轉得過來嗎？”
——“如果周轉不過來，我倒是有個想法，你考慮考慮？”
裴思存的眉心若有似無的蹙起來，長而彎的睫毛在他的臉頰上打下濃重的陰影，看上去有些許慎重而嚴肅的意味。
說起來裴思存與這位王啟的相熟過程，那完全是因為一個意外。
兩年前他剛考到津寧時，經人介紹在一家互聯網公司做實習，王啟就是這家公司的年輕總裁。
王啟是津寧本地人，家境殷實，跟裴思存這種傳統意義上的學霸完全不同，他的成就可能更來自於父母有力的托舉和獨到的眼光，跟津寧本地的富N代們一樣，走著條條大路通羅馬的陽關大道，年紀輕輕就大有所為。
不過這些富家子弟難免遭人惦記，被人綁架勒索當肉票做威脅幾乎無可避免。
王啟剛從新加坡回來，一個人來去慣了，身邊根本不帶一個人，開著豪車招搖過市，渾身上下都是全球限量款，臉上寫著老子有的是錢都來搶劫我幾個金光閃閃的大字，結果就非常顯眼的引起了某些人的註意。
那是一個極其尋常的晚上，王——集萬千目光於一身一旦出事立馬引起一個階層密切關註的獨子——啟，非常倒黴的遇到了一群歹人。
之所以是一群而不是幾個，完全是因為這些人動手前細致觀察過王啟一段時間，發現這個大少爺有著和其他富家子弟一樣令人不爽的生活習慣——健身，還有著和其他富家子弟一樣令人咬牙的教育——從小學習各種防身術，以至於他一挑十不在話下，跟他動手基本等於自討苦吃。
但是這群歹人們是非常走運的，他們苦苦跟蹤了一段時間後，終於有了下手的機會，再加上他們行動力還算可以，規劃也算得上周密，因此整場綁架進行的出乎意料的順利。
唯一的意外是，他們綁來了兩個人，除了王啟這個目標外，還有一個同行的裴思存。
兩人就這樣被五花大綁著扔在陰暗的倉庫裏，背靠著背頭挨著頭，動作堪稱對稱整齊。
歹人們都有些手忙腳亂，隨便撕了兩條布把兩人眼睛蒙上，互相商量了一會就開始逼王啟打電話要錢，要四百萬。
王啟非常乖順的把話轉述給他正在開會的爹，笑著說人家說了不準報警，趕緊把錢送來，緊接著電話啪一聲就讓歹人掛了。
這是不知是哪個人沒事找事踢了王啟一腳，嘴裏罵罵咧咧到：“呸！老子生平最看不起你們這些公子哥，仗著家裏有幾個錢就覺得自己是天王老子啦，今兒不還是落到老子手裏？等著吧，老子讓你好好吃點苦頭，關你個七八天的……”
那人話還沒數完，裴思存立刻就感到王啟的脊背緊繃起來，如果不是因為被捆著的原因，他猜王啟大概會立刻沖出去給那人狠狠來上一拳頭。
周圍幾個男人哄笑起來，都七嘴八舌道：“對！看這公子哥渾身上下一身名牌貨的裝B樣子，看看這頭發油裏油氣的，還不是仗著爹媽！老子今兒就教教他做人，以後給老子低調點！”
兩人被綁到現在，王啟除了有點滿不在乎之外，更多的就是順從，可以說絲毫沒有得罪這群人的地方，他們的惡意完全是空穴來風，若是肯好好拿了錢放人，那一切都好說，若真是要讓王啟吃苦頭，那事情會發展成什麽樣，可就不得而知了。
只聽一陣雜亂的腳步聲，銹鐵門“喀拉”一聲，透過粗糙的黑布，勉強看得到周圍更加陰暗昏沈，大概是大門被關上的緣故。
被綁著的姿勢讓裴思存覺得很不舒服，他微微動了動，只聽身後王啟微微笑了一下，竟然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怒意，心平氣和地說：“你靠我身上唄，剛才我一直靠著你，現在換你靠我。”
說著王啟竟真的往前俯身，裴思存本來沒打算靠著他，但因為繩子的限制卻也不由得靠過去了，一時間輕松了不少。
黑布蒙著雙眼，庫房裏光線相當微弱，裴思存靠著王啟，同時透過布料打量著四周。沒一會他就有點洩氣，周圍雖然安靜，但是影影綽綽，根本看不出是否有人，有多少人。
這顯然是個廢棄的倉庫，空氣裏浮動著不少灰塵，裴思存狠狠咳嗽了幾聲，身體不由得伏下來，緩了一口氣張口到：“王總，你家裏人什麽時候過來啊？我晚飯還沒吃，這會有點低血糖啊。”
王啟正在思考怎麽脫離束縛，他本來沒打算和那群人硬剛，可是對方居然變本加厲，他有點忍不了了，但是又無可奈何。
突然他感到自己的手被裴思存緊緊抓住，接著有冰涼的指尖在他的掌心慢慢劃動著，寫下了幾個字！
“低血糖？你行不行啊！再試著堅持一下！”王啟噗嗤一聲笑了，反手握住裴思存，同時用食指迅速點了兩下做示意。
裴思存的動作竟出人意料的快，話音剛落，王啟就感到胳膊上捆著的繩子猛的一松，緊接著眼前一亮，黑布被裴思存一把扯下扔到腳邊！
兩人都不耽誤，立刻站起身環顧四周，出乎意料的是倉庫裏空蕩極了，竟然連一個人的身影都沒有！
這群人居然真的這麽大意！
大鐵門是虛掩的，門縫裏有光線灑進來，看亮度大概是車前大燈。
“能打嗎？”王啟看了裴思存一眼，用口型問道。裴思存面無表情，只是點了點頭。
後來的一切就水到渠成了，那群人顯然沒有任何經驗，兩人你一拳我一腳，不為打贏只為脫身，十幾分鐘就搶過車開到大路上了。
“下次千萬不能到這種地方喝酒了，”王啟自我反省到：“頭昏腦脹的沒反應過來，差點丟小命！”
裴思存靠在副駕上沒說話，陰影打在他的側臉上，顯現出一段非常沈靜的弧度，好看異常。王啟簡直不能把這張臉跟剛才狠絕利落的身影聯系起來，他長舒一口氣，然後笑了。
“身手不錯嘛，不過你也夠點背的，怎麽偏我秘書請假，你來接我的時候遇上這檔子事呢！——怎麽不說話？”
裴思存微微偏過頭。他臉色蒼白如紙，目光盯在王啟臉上，半晌才無奈道：“低血糖——附近有飯店嗎？”
王啟滿臉歉意哈哈一笑，迅速掛擋開車。
這件事說起來也算是上下屬之間的一個小插曲，但是王啟似乎不這麽認為，從那天晚上以後，他就開始額外關註起裴思存這個人，最後甚至以看中他的特殊才能為由，極力挽留他為自己工作。
可惜裴思存學業任務繁忙，這件事不了了之，不過兩人還是留了彼此的聯系方式，時不時聯系一下。
準確來說，起初是王啟時不時單方面聯系裴思存。
直到大一末，裴思存的養母來到津寧，秦樾出現以後，這種聯系才由王啟的獨奏變成了兩個人的你來我往。
不過王啟不知道裴思存聯系他的實際原因，更不知道裴思存身邊存在有秦樾這個人。
這些都是後話。但看王啟現在的意思，裴思存大概知道他是要幹什麽了。
手機屏幕慢慢暗了下去，就在熄滅的前一秒，又一條消息彈了出來。
——“小裴啊，不如你還是回來升達工作吧？現在你學業為重，上班時間暫時不固定，有空就來，有事就走，工資就按實習期的兩倍來。這樣一可減輕些壓力，二可幫王哥些忙，你說是不是？”
“王哥你太看得起我了，”裴思存默默嘆了口氣，客套地拒絕著：“我都快兩年年沒接觸過您的那些事務了，有些方面實在是心有餘力不足，現在過去不過是添亂罷了。”
“王哥相信你的能力，不了解的可以學習嘛！”
消息一條一條接連彈出，絲毫不給裴思存拒絕的餘地。
“這可不是特殊優待你，只是大力留才啊。小裴你考慮考慮，如果你肯來，王哥一定大力培養你。將來畢業了也不必再去競爭崗位，憑你這些年在升達的經驗，最起碼也可做個項目經理，前途一片光明，何樂而不為呢？”
裴思存抿起嘴唇，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。
王啟給出的條件的確誘人，並且恰到好處地考慮了他此時的困境，他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，只是——
裴思存按滅手機，扭頭看了看秦樾。
秦樾這樣霸道的一個人，只要看上了誰，用盡手段千方百計也要把人留在自己身邊，裴思存就是那個被他看上的倒黴蛋，秦樾將他緊緊咬住，牙口咬斷也不肯松開。
如果秦樾發現了自己養母的存在，會怎麽樣呢？肯定會以她為要挾，逼自己做更多難以接受的事情吧。
裴思存不敢繼續想下去，他微不可察地打了個哆嗦，這時秦樾突然動了一下，胳膊一下子擡起來緊緊抱住裴思存，整個人熱烘烘的貼了過來。
“……寶貝兒，老子真是……離不開你了！”
霎時間裴思存整個人都有些僵硬，然後他立刻就發現秦樾是在說夢話，因為他只模模糊糊地念叨了那麽一句，緊接著就又鼾聲大起，陷入了更深的夢鄉。
過了好一會，裴思存再次打開手機，還是剛才的那個界面，只是最下面多出了一條新消息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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